bw1342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那一夜,我住石板屋

撰文者/王文靜

(商周執行長)

 

旅行是我生命的「氧氣」,是生活的喘息與留白。

 

我的朋友、原住民歌手芮斯最近在她的家鄉屏東有演唱會,我特地去當粉絲。她的故鄉在瑪家鄉涼山村,瑪家鄉鄰近三地門鄉,都是排灣族的大本營。我拿著一個沒有地址、只有村子名稱的描述,還加一句「那是一幢橘色的屋子」,就從台北帶著滿腦子問號南下。好吧,就算迷路,台灣就那麼巴掌大,不會掉到太平洋。

 

走走問問,真找到了。在山地部落裡便是地點的依據,確實不是住址,而是村名與人名。部落裡的人際關係密切,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住哪,人盡皆知。

 

那幾天,主人忙著彩排她的演唱會,我就自己到三地門探路。

 

我以為現在排灣族部落裡還有一些石板屋,結果失望。只有往更深山裡找。有一天,跨過一座吊橋,爬了一小時的山路,我來到一處排灣族部落,一個被廢棄二十年的山村,叫做舊達來部落。這裡屬於中央山脈系,二十年前,就因為地處偏遠,他們集體遷村到對山,留下三十三幢荒廢的石板屋。近年,有些石板屋被修復為民宿。屋主露出白白的牙齒歡迎我們,他在石板屋內鋪了睡墊、用柴火燒了一缸洗澡水後,就把這座山與黑夜中的石屋留給我們。是得,那夜,當星星升起,我住在一個無人的山頭。最近的人家,在對面的山。

 

沒人、沒訊號?渴飲山泉。我把手機丟進行囊,自問:「我能黎文明多遠?多久?」

 

何謂文明?沒有手機、電腦;音樂、電視、書籍、人類、床與沙發。

 

一旦沒有其他人類,很多在文明世界有意義的事已荒謬。衣服有何意義?你既不需要遮羞,也無處炫美,你裸體肆意而行似乎較合理;關門入睡有何意義?既無小偷可防,該防的是野獸;時鐘有何意義?已無時程催促。

 

我住的那幢排灣石屋是兩房一客廳,十坪大小,沒有長物。石板砌一幢屋子是排灣人的避風雨處,他們不需要客廳,他們的場域是大地與星空,野地升起火、圍成一圈就是客廳。這夜,我試著關掉所有文明,感受沒有時間、無所事事的步調。假設自己是五十年前的排灣人,躺在石板長椅仰望星空。

 

老實說,我才看了十分鐘星星,文明病已犯,覺得百般無聊。科技文明綁架現代人為人質,山中一夜,更看清自己。看到自己的矛盾,離不開文明社會卻對原始生活有深度的渴望。

 

「我能離文明多遠?」這話,我要送給所有科技文明病的讀者。或許,我們注定離不開文明,但偶一日,關掉所有科技文明,你會看到更多的自己與所處世界。

 

 

 

 

No related posts.

Related posts brought to you by Yet Another Related Posts Plugin.

Leave a Reply